我的故乡在宁河县,我出生时隶属河北省,现在划归天津市,不过在地域和语言上,它依然算是冀东平原。所以,有人说我是河北人,有人说我是天津人,都不应该算错,我也均能欣然接受。为了更准确地表达,需要自己介绍时,我大都是说:天津市宁河县人。这样,既不忘记出生地,又沾点城市光,挺好。
宁河是个近海傍河的地方,盛产稻米、芦苇、银鱼、紫蟹,可以说是北方的鱼米之乡。我自幼跟随父母离开再未回去过,对于故乡景物的记忆,自然仍旧是儿时的印象,更不曾有过认真的思量。有一天忽然发现,故乡出过几位文化人,这才想起来探询,他们的灵秀之气,是不是跟故乡的景物有关。人说,近山者多沉思,近水者多幻想,而与诗文相伴者,大都是幻想中的人,当然就与水分不开了。这些故乡的文化人,他们的成长和成就,说不定跟故乡的水——那条宽阔美丽的蓟运河有关呢。
知道的第一位故乡文化人,是台湾诗人郑愁予先生,那是在1989年的春天,郑先生来祖国大陆访问,我陪同中国作协书记邓友梅先生,在北京昆仑饭店接待这位郑诗人。我们一起吃过饭回到家里,翻着这位郑诗人赠的诗集,我想多了解一点他的情况,就找来《台湾作家辞典》读。这时才知道郑愁予先生,敢情是我的同乡宁河县人,可惜我们谋面时不知道,失去了亲叙乡谊的机会。郑先生跟我是同代人,如果当时知道他的情况,一起回忆那故乡童年往事,相信我们一定都很快乐。
事隔几年,我去湖南岳阳参加笔会,跟赴会的文友闲聊时,说起这一次的遗憾事,在旁的台湾文学学者古继堂先生说:“你是宁河人哪,在台湾的作家中,不光郑愁予是宁河人,还有一位罗兰女士,也是宁河人,我们在宁河,给她开过作品研讨会。”听后我不禁“噢”了一声,真没有想到,那位写有《罗兰小语》畅销书,正在大陆走红的罗兰女士,也是宁河籍作家。这样就引起我对故乡文人的关注。
有次去吴祖光先生家串门儿,跟新凤霞大姐说起天津,我们俩个老乡越说越起劲。当我谈起宁河的银鱼紫蟹,她知道宁河是我的老家,就告诉我说,空军部队剧作家丁一三,也是从宁河县出来的文化人。后来又有人告诉我,作家万国儒也是宁河人,这就更增加了我的兴趣。很想在这方面做一番探索,从中了解些故乡的地缘人情,就写信给一位并不认识的乡亲,请他给我寄些相关的资料。
从这些资料中知道,北京画院画家周思聪女士,北京人艺演员张瞳先生,也都是喝蓟运河水长大的。女画家周思聪的画,在美术界有很高赞誉,可惜她英年早逝,我的故乡失去了一位才女。张瞳先生是位老话剧演员,在电视剧《编辑部里的故事》中,他饰演的那位老编辑,架着厚厚的近视眼镜片,跟那位牛大姐坐对面桌,给人的印象颇为深刻。由此我还想到张颂甲、孙惠青先生,这二位是首都两家产业报的老总,他们也都是宁河县人士。我还想到那年去南方,在火车上结识的一位记者,他也是从宁河出来的文化人。当然,宁河籍文化人,肯定不止这些,只是我不知道罢了。相信研究宁河县志的人,掌握的资料会更多,如果认真地做些探索,这应该是个有意思的课题。
常言说,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。那条美丽的蓟运河,不舍昼夜流淌在故乡,用她丰厚香甜的乳汁,哺育着自己的儿女。儿女们因吸吮了她的乳汁,有了感受美好事物的天赋,自然而然就想画就想写就想表现,于是也就有了故乡的文化人。今天,我们这些蓟运河的儿女,怎么能够不感念故乡呢?怎么会轻易忘记那条河呢?